前殿中院偌大寬敞，絲竹弦樂早已響徹，天公作美，太陽暖暖的灑向皇都。

從南宮門入口開始，一路有衛兵把守，連過十三道宮門，才看見中院之間正坐在龍椅之上的人。明黃色袍子繡著九爪黑龍，黑龍的四周以金線縫制絞邊，頭上依舊帶著帝王冕旒，玉珠子垂於額前，稍稍移動就能發出一陣清脆聲響。玉珠子之後的威嚴目光掃視著殿下眾臣。王者之氣舉手投足間，都顯露無疑！

少女心口起伏的厲害，停了很久才漸漸踏出了腳步。越是靠近龍椅上的那個人，越是感覺到心不由己。思念此刻比洪水猛獸還要可怕，一點點侵襲著理智與堅持。

拂煙沈了沈翻湧的氣息，努力保持平靜！父皇就在眼前，幾年不見竟是蒼老了許多，少女暗暗想著，又靠的近了些。

最後在離著約莫十米遠的距離停下，站在莫非的身後，少女的目光就那麽一直盯著龍椅上的人看！眉眼每處，都與記憶中的人重疊，父皇！少女在心中喃喃喊道，可這一聲呼喚卻沒有人能夠聽見。

此時已是正午，一眾人皆都入座，四周上起了炭火爐子，雖然四處透風，可一點兒也不覺得冷。

溫好的佳釀被人端上案前，美味佳肴琳瑯滿目。有些是拂煙吃過的，有些是她見過的，似乎這宮裏的廚子沒有換，年年皆是如此。少女站在一旁看著，一股熟悉的感覺也隨之湧上心間。

環顧了一圈，皇上身邊坐著的是皇後，公孫家的獨女公孫瑜錦。公孫家世代為官，到了公孫廉卻獨獨只有一女，後得先皇賜婚，嫁給了當時還是皇子的趙乾。

皇後下首坐的分別是安貴人和伊貴人，皇上下首坐的是柳妃和柳安得之子柳卉民的獨女柳如霜。

公孫家族雖不是什麽大家族，卻也是一心輔助趙乾的。尤其在當初趙乾不過是個不受重視的皇子之時，唯有公孫廉對其讚賞有加，後來趙乾登基，特封公孫廉為慶國公！

伊貴人和安貴人，雖都是名門之後卻都沒有多大的勢力。只是這伊貴人本就是柳安得的門生淮進舉薦的舞女，因為生的美貌，一時才得了趙乾的青睞。而安貴人，在眾多嬪妃之中，最是賢惠，模樣也是出挑的。自雪妃死後，趙乾對安貴人倒是越發的重視。

眾人說笑間，趙乾的目光已經在場中掃過一圈，最後落在了莫洪川的身上。忽而開口問道，“莫將軍是有功之臣，來，賜上座！”

這句話的含義不明，惹的在場眾人一時停了說笑，俱都望著莫洪川。

莫洪川起身，向前移動了幾個座位，坐在了樓有才下首。柳安得面色陰沈的笑道：“莫將軍還不謝恩？漠北待的久了，莫不是忘記了規矩？”

莫洪川也不理會他，坐下之後只管對著趙乾拜謝施禮！

“奏樂！”管事的小太監適時出聲，倒是讓這份突然的變故漸漸淡化。

柳如霜起身去往臺中，指尖撩撥琴弦，姣好的面容加上高貴的出生與氣質，令在場的青年才俊無不投來艷羨的目光。

樓錦書忍不住小聲道，“沒想到柳安得的這個孫女生的這般美貌。聽聞，此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，是泗安城有名的才女！不少王孫公子趨之若鶩，想要娶這位柳姑娘！”

莫非未曾擡頭，一來與柳家本就恩怨積深，二來，他與這個柳家小姐兒時到是見過幾次，但若雪璃公主還在，論起聰明才智和氣質美貌，怕是都不及那位小公主的萬分之一。只可惜天妒紅顏，雪璃公主的死到現在還是一個迷。

莫非飲下杯中酒，微微一笑，“錦書如此關心這柳家小姐，難不成是想退婚，要娶柳家小姐嗎？若真是如此，那也不錯！”

什麽叫那也不錯，樓錦書含在口中的酒險些噴薄而出，輕咳了幾聲，才緩過了氣，“我才不想娶她呢！何況還是柳安得那老狐貍的孫女！就算是仙女下凡，我也不會要的！再說了，我已經有了心上人了！”

樓錦書說完，臉色一紅，偷偷看了一眼莫非身後的少女。此刻少女面色如常，清冷的目光盯著場中奏曲的人，似乎有些出神。

但這模樣在樓錦書看來依舊可愛的緊！

樓錦書面上一喜自顧又倒了一杯酒，然後驚奇的恩了一聲，“莫非，這個柳如霜好像是在看著你啊！今日前殿的青年才俊那麽多，她的目光可是一直盯著你不放！嘿嘿，該不是看上你了吧！要真是如此，我看你和柳家也不必在鬥下去了！那也不錯！”

樓錦書覺得自己找了個十分不錯的還擊理由，誰知莫非聞言，擡頭，正與那柳如霜四目相對，一時一個含情脈脈，一個目光冷漠，相望片刻，莫非微微轉了頭，也不再看她。

嘴角一揚，俊朗的容顏上帶著雲淡風輕般的笑意，對著樓錦書道：“看來，你真的是很關註這位柳家小姐的一舉一動！真的喜歡，不必介懷與小妹的婚約！相信樓大人也會願意成全你的！”

樓錦書自知說不過他，憋了一肚子悶氣，將手中的酒狠狠飲盡。

反倒是那柳如霜，心似乎被這一眼看的狂跳不止，愛慕與思念都在一瞬間將所有的理智與高傲徹底打敗。心慌之下，手下琴弦撥錯了一個，無心之人聽不出來，可拂煙卻是皺了皺眉，暗暗冷哼，這個柳如霜也不過如此，論才貌根本就不及葶雨姐姐的萬分之一，也敢在這登元節盛宴上獻醜！

少女的不屑並沒有表現在臉上，四下看了一眼，所有人的註意力都被柳如霜吸引。稍稍後退了一步，急急朝著守門的太監走去。

行到門前，那太監帶著侍衛攔住拂煙的去路問道：“做什麽的？”

少女聲音低沈恭敬，“公公，小人是莫家公子的貼身侍衛，想去茅房，還請公公行個方便！”

這公公也是知道莫家的，起先已經是在皇上面前失了寵幸，可剛剛皇上破天荒的讓他坐在了上首，心中計較了一番，也是個明白主兒，倒也沒有為難，只是說道，“快些去！”

拂煙急忙點頭，“是，多謝公公通融！”

出了前殿，守衛就松了不少，其他宮苑現下也無人，大批的禦林軍就整齊的列在前殿外。而這不過是明眼人看見的，那些埋伏在各處看不見的暗衛或許更多！各國皇帝，都有自己培植的暗衛，個個功夫高強。

想要從這些人的手底下活命，難！

皇宮的地形，少女很是熟悉，兒時就愛四處亂竄，如今倒是方便了躲避層層設防。順著記憶中的小路，一直向著芙蓉殿而去。

想到芙蓉殿，少女的腳步似乎有千斤之重，每一步都走的艱辛異常。

穿過皇家偌大的花園，便是直通芙蓉殿。當年雪妃深受寵幸，因為喜愛賞花，所以趙乾特意賜了這仿若置身花園的芙蓉殿給了雪妃，出門便能看見四季盛開的鮮花。

當年的芙蓉殿，富麗堂皇，趙乾特意仿照雪妃在南周的寢宮修建而成。可見趙乾對這位南周的雪桑公主及是喜愛。

只是如今，少女站在芙蓉殿前，除了一襲冷風拂過，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歡聲笑語。也再也沒有了那個關心她的母妃！

入眼荒涼的滄桑感讓少女心下一滯，明明是正午的太陽，明明是青天白日，這裏竟與紅墻綠瓦的皇宮有些格格不入。

芙蓉殿寬大的匾額上，落滿灰塵，似乎人們早就忘記了這個地方，忘記了當年的人！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